【塔】二

 @透明盒子 



苏白从未想过秦穆会这么快回来。

她一直以为重逢会在十多年以后,她们各自历经风雨。她依然守着小队,而秦穆衣锦荣归,亲疏远近,都随着时间沉淀,再见时或许彼此都将看淡。

可她现在抱着她,体温透过衣服传至掌心,耳边是含混着些许温柔感慨的声音,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,胸腔中剧烈的跳动敲击着耳膜,苏白觉得眼眶热得厉害,想把眼泪憋回去却无果,只能埋头在秦穆肩上,用力地回抱着她。

秦穆回来了。

这简直像一场真实的梦,令人难以置信。

可机场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,她们的穿着也太惹人注目,纵使苏白有千百句话想要问她也只能暂时收回肚子里。

两年不见,这座城市已经变化太多,苏白不敢让秦穆开车,只好把她塞进副座,自己握住方向盘。车子滑出停车位,驶进了高速路。

看来变得不只是城市。

“我记得,”秦穆笑着看苏白熟练的单手打着方向盘,语气里颇有几分感慨,“以前你不怎么会开车的。”

苏白瞥了她一眼,淡定道:“还得感谢你给了我学习的机会。”

以前俩人住在一起又共处一队,执行任务也是一起行动,同进同出,自然只需要一个会开车的就够了。秦穆给她当了许多年的司机,早已成了习惯,要不是后来一走两年,苏白觉得这辈子自己都分不清刹车和油门。

两年,苏白自己也弄不清这到底是太长还是太短。每一天任务结束后的空白时间总觉得一分一秒都很漫长,可回头一看,似乎眨眼间就能回忆完毕。说到底,也只是因为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事而已。

她叹了口气,仿佛犹豫了很久,“阿穆。”

“嗯?”

“你在那边,过得好吗?”

秦穆愣了愣,偏过头,不知道苏白为什么忽然这么问,只是照实点了点头:“……还行吧。他们对我很好,待遇也不错,就是每天都很忙,因为任务原因经常要和外边切断联系。”

“是么。”

秦穆顿了顿,看着苏白紧皱的眉头,忽然弯着嘴角凑了过去,一手揽住她的肩膀,一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,笑道:“放心啦小苏白,就算那边再好,我也不会留下的,你在哪我就在哪。”

苏白被她突然靠近的动作弄得措手不及,一边偏头躲开还要一边看着前方路况,慌乱间只能勉强稳住方向盘。车子在路上猛烈的左右摆动一段后终于渐渐平稳下来,苏白松了口气,还好今天车流不多。随后她一把推开秦穆,有些恼怒地瞪了她一眼,“你有点分寸好不好?”

秦穆无辜地眨眨眼。

苏白无力地抬手揉了揉额角,也懒得再跟她多做计较,索性专心开车不再说话。

然而她不想说,不代表秦穆不想。话题既然挑起了,她也想把事情说明白。

“小苏白,我相信你知道,当初如果不是形势所逼,我也不会离开。”秦穆敛了笑容,“去了那边之后我才明白,很多事情,有时候不能用‘喜不喜欢’‘愿不愿意’去界定,我们能选择的只有‘做’和‘不做’。可我从来就没想要什么高官厚禄,他们留不住我,也没法逼我去做,自然只能放我回来。”

“只有这里,无拘无束自由自在,有我喜欢的人,也有喜欢我的人。”秦穆牵过苏白虚放在档位上的手,轻轻握住,“小苏白,我只想和你在一起。”

苏白心里一暖,忍不住弯了弯嘴角。

“这下你安心了吧?”秦穆捏捏她的掌心。

要说此前还有多少不确定,现在也终于成了事实。苏白摇摇头,却没有抽出手,“那你回来的事,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?而且看起来,你连分部这边都瞒着。”

 “这我可没有。”秦穆摊手,“前些天我已经先行把不方便携带的东西寄送回分部了,后勤那边也通知过我东西已经送达,总局的调任书也已经下派,哪里算瞒着?没告诉你只是想给你个惊喜,哪想景椋这小子居然把你叫来了。”

苏白无视了她后边那句话,只是微微侧过头观察秦穆的神色,“你说,你已经先行告知过分部了?”

“怎么了?”她前后想了想,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了哪。

苏白没接话,似乎是思考了很久,才迟疑地开口,“没什么,就是觉得有点奇怪……”

按理说秦穆回来,也是顺理成章的转回分部,属于人事调派,局里不可能不知道。就算别人不清楚,但接收秦穆的执行部部长怎么可能会没接到调任书?可是如果接到了,那为什么部长还要对她说那些话?

只是为了骗她进一队吗?可他很应该清楚,只要秦穆回来,她绝对不会再留在一队。还是说这是个试探?

听苏白这么说起秦穆也是满脸疑惑,然而一时之间两人却没什么头绪,苏白眼看着快到家了索性也不再去想,只是说:“可能是我想多了。这段时间执行部任务太多,一二队忙得脚不沾地,很多人都是强撑着,也许部长只是想找人补进去。”

她不说还好,一说秦穆又哼哼了,“他们累你就不累了?我听景椋说你们你分担了许多,很多不是我们队应该做的任务也委派下来,对不对?我看他就是想挖你。”

“队里确实不少人抱怨最近任务繁重,不过这也没办法,对比主力队,我们接的任务已经算轻松简单了,只是大家都闲久了,一下子适应不过来。”苏白笑笑,打着方向盘转入小区,顺手把车内空调关掉打开车窗。

温度上升,苏白觉得有点热。身上的制服外套是冬季的,管理局定制,质量自然不需要怀疑,厚厚实实的这么套着,在这个初夏时节着实有些难以忍受。她把左手袖子胡乱挽到手肘,好歹凉快了一点点。

秦穆显然也注意到她的异状,之前空调开着苏白没有什么异样,加上管理局制服春夏秋冬四季制式都差不多她也没注意,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苏白穿的长袖制服,打量了几眼确认自己没看错以后才问:“分部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,春夏季的制服都不发了吗?还是小苏白你变得怕冷了非要穿成这样?而且怎么只挽一边啊。”

只有左手很热吗?

苏白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,“春季制服早上出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弄破了。”

破了?

秦穆愣了愣,又看了两眼依然遮得严严实实、从见面开始就没怎么动作的苏白的右手,“……你受伤了?”她语气里立时带上了几分懊恼,面上的担心也袒露无遗,“没事吧?你怎么不说?”

见她这样,苏白不自觉的软了语气,“没什么,小伤而已,用不着在意。马上就到了,回去再说吧。”

家还是那个家。

四室二厅的套房,简单利落的装饰,连空气中弥漫的清新剂的味道都还是一个样。这一切都还保持着两年前的样子,熟悉得就像她只是离开了两天。

她不知道这两年来苏白到底过的如何,在总局大多数时间都处在封闭任务中,以至于基本无法与她取得联系。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还留在小队里,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其他队长为难,不知道她会不会在任务中遇到困难,会不会在哪天想到她……尽管很清楚苏白从来不是软弱的人,可是还是会忍不住担心,忍不住去想,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还和她保持着关联,才能让自己坚持下去。她在总局那么努力的完成任务,就是想早点回来,想回来见她,想和她一起。

不希望她再次受伤,不希望她只能一人支撑,不希望她太过坚强。

秦穆微凉的指尖触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旁的肌肤,缓缓摩挲,她抬头对苏白笑了笑,“明天记得把副队长的职位还我。”

她没问伤是怎么来的,就算问,大概苏白也不会明白的告诉她。但这已经没有关系了,她已经回来,就不会再让苏白独自面对危险。

所有的一切,我们都一起面对,再不分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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