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塔】六

隔了三个月，依约投喂 @透明盒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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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雨淋漓。

漆黑幽深的巷子里传来慌乱的脚步声，夹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因为惊惧过度而不时发出的低呼，“放过我……放过我——”

男人已经精疲力竭，双腿不断打颤，雨水把他浇了个彻底，本就疲惫至极的身体愈发用不起劲，偌大的雨声也遮不住他沉重的脚步。可他依然没有停下，强迫自己继续向前跑动，在弯绕的小巷中胡乱寻找出路。他知道，继续跑也许还有一线生机，如果停下，只有死路一条。巷口有自己的人接应，只要出了巷口，他就能求得支援。

 “饶了你，我可没法交差。“有暗芒一闪而过，“你自己停下还是我帮你？”

男人身前传来状似无奈的女声，他慌忙停住，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，顾不得脚腕扭伤的剧痛，他瞪着身前模糊的身影，面如死灰，“为什么不放过我……我没有得罪过你们，为什么要追杀我！“

“这你得问我们老大。”对方摊着手摇了摇头，“管理局办事，我们这等小职员怎么插得上嘴，不如你亲自去问他？”

“少拿管理局当借口！你们做的什么勾当我还不清楚么？他给了你什么好处……你放了我，我可以加倍奉上！只要你放了我，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……”男人低声下气地求饶，低头弯腰，哆哆嗦嗦地摸着口袋，就差没给她跪下，“求你放了我……”

她在几步之外冷眼看着他，嘴角掀起一个笑，“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拿出你怀里那把破枪，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你能完整地去见老大。”

男人抖了抖，无力地跪倒在地上。

她默默看了他几秒，叹了口气，按下了通讯器开关，“过来吧。”

“哟，不愧是秦副队，办事就是效率，稍等，我们马上到。”

秦穆撑着伞郁闷地站了两分钟就看到那几个不靠谱的队员赶到了，这几个人，怎么抓人的时候就没这么迅速，事情做完了个个来的飞快。

她看着他们动作粗鲁的把人捆住架起，男人已经没了丝毫反抗，垂着头装死。

“怎么这么沉——啧，副队，你打晕的人，没理由让我们扛回去吧，你不厚道啊。”有人用力拍了拍男人的脸，冲她抱怨道。

她本来望着伞沿发呆，听到这话还有点回不过神，“……晕了？我可没碰过他。”

“那不然怎么我抽他也没反应？”那人说着又抽了两巴掌，男人的头被打得来回晃动，却始终没有睁开眼。

“等等，有点不太对。”秦穆三两步走过去，伸手按向男人的颈动脉，指下触感渐凉，她顿了顿，轻声道，“死了。”

仿佛是要印证她这句话，男人唇角缓缓流下一丝血线，很快又被大雨冲刷而去，秦穆皱着眉盯着男人的脸看了两秒，忽然神色一凛，一把拽过他的衣领就往旁边一处破败院子拖，带得旁边架住男人的两个队员都踉跄了几步，旁边的人见状连忙跟了上去。

“喂喂，副队——”

“先闭嘴。”秦穆抿着唇角，反手把几人往更深里推去。难得见到副队严肃的样子，队员们无暇再问，照着指示往院内退。

秦穆长刀横在胸前，她迅速扫视了一圈，却没有发现什么异状。她不敢松懈，嘱咐队员注意周围环境，一点一点退到掩体处。蹲守了好一会儿，确认再没有什么动静之后，秦穆一直紧绷的唇线放松下来，缓缓吐了一口气，叫了人过来继续盯守，自己便去查看男人的状况。

对待死人，那几个队员自然不会顾着轻重，尸体被随手扔在了一旁，秦穆懒得去看他头部又磕破了几处，将刀放在一旁，直接暴力撕碎了男人的衣服。她的手指在他腹部和胸口用力按了按，俯下身去观察，能看到两道细长血痕迅速浮现。

“……秦副什么时候培养的特殊嗜好？”旁边看着她动作的几人目瞪口呆。

秦穆闻言顿了顿，抬起头无语地看着他们，叹了口气，“看来你们确实太松散了。”

几人立刻识趣的闭嘴。

秦穆没和他们过多计较，把尸体翻了个面又查看了一遍背部，确认了结果后按下了通讯器，“D区任务失败，目标死亡。”

“怎么回事？”苏白似乎是一直在等消息，秦穆话音刚落她便立刻询问。

“不清楚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秦穆凝视着尸体背部两处同样的血痕，缓缓道：“死因是被两片薄刃从身后穿体而过，大概穿透了心脏，当场毙命。而且，”她停了停，语气说不清是感慨还是赞叹，“还是死在我面前。”

当时她就在目标身边，近旁要是有人偷袭她不可能没有发现，那么对方应该是从远处投掷的薄刃。大雨，光线微弱，可见度低，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精确命中目标要害，并且薄刃透体而出时居然没让她察觉到，这人相当厉害。

“……这种状况你就先不要佩服敌人了。”苏白声音染上焦虑，“有人埋伏在侧，你们小心点。”

“放心，我们已经暂时找了处地方避着，而且对方似乎并不想和我们动手，否则以他这种手法，在击杀目标之后，应该立刻就能调转枪头偷袭我，可到现在为止，都还没什么动静。”秦穆的语调听着还有些兴致盎然“对方应该也是冲着我们的目标来的。这样也好不是么，有人帮忙，省事多了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不是他们内部故意为之用来迷惑我们的？”苏白面色凝重，略微抬起伞沿，大雨哗然，迅速打湿了她的衣角，“总之你们先原地待命，不要轻举妄动。”

“明白。”

“其余各区情况呢？”

“暂未发现目标。”各小组回报。

“继续搜寻，小心行事。”

听着通讯器中传来整齐地应声，苏白一口气堵在心口，郁闷非常。现在他们小队处境微妙，临时接下高等级紧急任务也就罢了，现在还摊上这种事，也不知道到底是走了什么背字，真是艰难啊……她寻了处屋角避雨，将雨伞放到一边，打开了随身的装备箱。里边是出任务的常备物品，她快速把自己武装完成，戴上技术部特制的辅助瞄准眼罩，临走前，苏白最后看了一眼依然毫无动静的电子探测仪，穿上防雨罩步入雨中。

就像是为了增加他们的任务难度一般，这场雨来得突然又声势浩大，他们抵达现场时这片老城区已经被切断了电源，整个地区陷入一片黑暗，大雨把所有痕迹冲刷干净，只留给他们空旷的街道。

苏白在一幢高楼前停下，她打开装在枪上的微型探照灯，粗略的扫了一圈。这栋楼在废弃前应是一家百货商场，透过玻璃橱窗，可以看到内部一片狼藉，货架倾倒，没来得及弄走的商品散落一地，脏乱不堪。大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锁链，链条在门把上松松垮垮缠了几圈，她检查了一下，没有动过手脚的痕迹。锁芯已经锈蚀，苏白抽出随身的小刀三两下撬开，推开沉重的门。

刚一迈进，污浊的空气便扑面而来，熏得她两眼发昏，苏白屏着呼吸又退出来，在门口站了一会。

任务进行到现在，除了D区，其它地方都没有发现，这些人未免太会隐匿踪迹，竟然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，而唯一在D区发现的目标现在又被灭口，任务更是陷入胶着。虽然秦穆判断灭口的人暂时不会对他们动手，却也不能由此判断不是敌人……

苏白在门口探了探，确认可以呼吸以后再次进入楼内，环顾了一圈，朝着楼梯方向走去。

说到底，还是情报太少了。部长命令中只说了要搜捕的主要人员和附带物品，却没有交代清楚所谓的“附带物品”是什么东西，她连对方究竟有几个人实力如何也不清楚，匆匆忙忙赶来，怎么看都像是一场冒失的行动。

她正想着，耳中忽然响起一声提示音，指挥中心传来消息说六队即将抵达现场与他们回合，现在要把六队的通讯频道暂时与他们合并，现场指挥调度由苏白负责。

苏白的脚步停了停，按理说，六队是与他们同时接受的临时命令，他们小队任务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，六队却才姗姗来迟，按部长的脾气早该催了，可直到现在也没出个声，简直奇怪。

没容得她细思，通讯器中便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，“哟，十三队的各位，晚上好呀。”

“……”苏白脚下绊了一下。

听到这声音，她想她知道为什么部长没有催促了。许久没有过合作任务，她怎么就一时忘了六队的队长是谁。

通讯器里谜之沉默，那人等了一会还是没人应声，便又开口，“嗯？是信号不好吗？怎么没人理我？喂，喂喂，喂喂喂喂喂喂……”似乎得不到回应他便不肯罢休，一时间频道内全是他一个人喋喋不休的声音，重复又无聊，让人烦不胜烦。

苏白忍了又忍，就在她想要动手屏蔽掉他的时候，终于有人开口打断了，“我真想采访一下你的队员，他们是怎么忍得住打死你的冲动的。”

“瞧你说的，大家不都习惯了么。”那人淡定道，也没问通讯为什么忽然“好”了，顿了顿，像是笑了一声，“听这声音，是秦穆？”

“谢谢你还记得我啊。”

“哪里话，革命战友，哪能说忘就忘。”

“边儿去，谁跟你革命战友。”她语气里充满了嫌弃，都不需要看，苏白简直能想象现在秦穆那快要翻上天去的白眼，“我要是老大，早把你从队长这位置踢下去，免得祸害无辜人员。”

“唉，真是无情。”那人故作无奈地长叹一声，意有所指，“我可是很负责的，要是我不愿意，谁能让我离开？”

“季远鸣，不阴阳怪气你会死吗？”

“不会，但是会不舒服。我一向是让别人不痛快，哪有让自己吃亏的道理，你说对吧？”

“你还是去死吧。”秦穆干脆利落结束了通讯。

果然，只要一有人搭理这人，话题永远绕不到点上，苏白踢开脚边的东西，默默叹了口气，“你们要叙旧可以改天，现在先做正事。”

“谈到正事……先说好，虽然指挥权在你手上，但我们只是来‘辅助’的，有些事情，就不需要我明说了吧？”季远鸣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悠闲，仿佛接到的不是A级紧急任务，而是巡视城防一样。

其实按战力和经验来说，六队高于他们队太多，正常调配下他们两队负责部分应该对调才是，然而部长这么分配下来，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。若是寻常任务，季远鸣不愿自降身份也就算了，现在情况不明，苏白不想白白浪费资源，便直接道：“你不想接受指挥，没关系，我们可以配合，但我相信季队有自己的判断。”

“话是你说的，我可没有认。”季远鸣慢悠悠说道，“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，我既然来了，当然会帮你。不过……”他笑了笑，“好像还不是时机。”

苏白上了顶楼，狂风夹着大雨，几乎要把她的防雨罩掀开，她不得不抬手压着帽檐，雨水流过眼罩，模糊一片。在这种情况下，想要在高处狙击完全是不可能的事。她靠着护栏放眼看了一圈，厚重的雨幕阻隔视线，只能勉强看到周围临近的建筑，黑漆漆一片。

“时机，什么是时机？”苏白从身后摸出定点探测装置，把它安置在背风处，调整着检测范围。

技术部提供的东西，能有效检测周围的热能反应，再通过信号传达至探测仪上。

这种搜寻方法太过粗陋，不过在现有条件与情报下，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有效也最快速的办法，D区的那个就是这么被找到的。

但若是对方身上带有信号干扰器……

苏白揉揉额角，刚想问问在A区入口待命的景椋有什么发现，通讯器就已经先一步响了起来。

“报告！苏队！E区发现大量能源反应，并且……并且正在朝A区快速靠近！”

“能源？”苏白一怔。

“哎呀，比预计的快了一点。”季远鸣靠着车门，遥遥望着街道尽头浓稠的黑暗，低笑了两声，“时机啊——”